西出陽關無故人

張嘉尹

        

上師生前,我常常想念上師,有生以來從不曾遇過一個人對我如此的好,完全的付出與包容,也不曾遇過一個人對我如此循循善誘,讓我苦痛於業習難改之時,還可以滿懷希望,幾年來生活於象山,藉由上師我才理解大乘菩薩是多麼悲心徹骨,這位菩薩讓我有了全新的生命,我也下定決心盡形壽追隨上師!

上師的驟然往生,對我猶如晴天霹靂,有好幾天,每一思及上師不在了,總令我涕淚縱橫無所適從,我知道自己的不捨與悲傷,除了出自對上師的深深感懷與思念之外,自私的成分也多 -- 由於上師的往生,在人生的道路上我頓覺無所依止,下一步不知道該往哪裡踏去?懷念上師時,更深感自己以往的依賴與托大,以前,連似乎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都想請教上師,卻不察早已積勞成疾的上師每為弟子世俗之事耗費心神甚鉅。

上師往生後,從同修那裡獲知彌陀與上師顯現的種種瑞相,心中稍覺寬慰,似乎只要到書院去念佛,就可以與上師同在,雖然福德因緣不足,無法在念佛時見到上師,向上師請益,但是卻相信上師就如同過去一樣駐錫於書院,並與我們一同念佛。上師往生後的這幾個月,我常常思念起上師,心中的懷念又比以往倍增,有時無法接受上師已然往生之事,每一思及都眼前一片朦朧。上師曾說過,如果懷念上師就要實踐上師的法,往生前上師勸勉大眾要一心念佛,行有餘力要弘揚彌陀本願,雖然這一輩子我沒有機會也沒有能力報答師恩,每當我懷念上師思念上師時,就想起上師最後的教誡,口中心中也念起「南無阿彌陀佛」。

在上師往生不到一個月間,在偶然的情況下我寫下了上面的懷念文字,隨著時間的經過,在彌陀的慈悲攝受下,失去依恃的錐心之痛雖然有了安慰,但是對於上師的懷念卻仍有增無減,每一次思及上師仍舊是眼前朦朧,常常走在象山社區的路上,在每個曾與上師相會的角落,都會憶起上師走路時意氣風發的丰姿,憶起上師說話時英雄氣概的神情,憶起上師關心弟子時悲愍慈祥的眼神。

淨土在上師的判教中一向是最成熟的佛教法門,病中的上師也至心發願往生彌陀淨土,宗派解散之後,教團也在上師的殷殷勸勉下由禪轉淨,皈依淨宗大德慧淨上人,以專稱彌陀名號為修行的根本。然而上師十五年來,克紹初期大乘菩薩道的精神,所發揚的現代禪法,所樹立的人格風範,所組織的菩薩僧團,所建設的象山修行人社區,無一不體現著佛教史上絕無僅有的人文高度,難道就這麼隨著上師的往生,而曇花一現消逝在萬古長夜之中?魯鈍如我者,在念佛之餘,有時候煩惱復起,緬懷著曾親身經歷過的四年修行人社區生活,那種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的日子,那種毋須著力卻能改過遷善的時光,那種以快樂為修行根本的歲月,那種同修之間相濡以沫相知相惜的生活。這一年來,如果沒有上師臨終前引領同修大眾皈命彌陀,沒有上人成全上師托孤心願的義無反顧,沒有教團執事們咬緊牙關的堅強,就沒有現代禪破繭而出、成就彌陀村竟日念佛的契機,如何在上師嘔心瀝血所奠定的基礎上,繼續建設象山彌陀村,當是所有曾經承受上師法乳深恩的弟子,責無旁貸的努力方向。

多年前有天晚上,我與珍珍在巷口跟上師不期而遇,錯身而過之後上師回頭呼喚我們,在交談中慈愛的關心我們的近況,離開之前上師以自身為例,讓我們警惕人生無常,上師帶著英雄豪氣說:「我總是將每次的見面都當作是最後一次,所以珍惜每一次的見面。」並引用王維的詩句勸勉我們:「勸君更盡一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。」上師的身影猶在目前,上師的音聲也歷歷在耳,只是故人今何在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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